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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奈尔·伍尔里奇-->我嫁给了一个死人-->六


   
第二十九章


  她静静地、很灵活地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走动着,向后又向前,向前又向后,两手总是抱满了从各个抽屉里拿出来的东西。休在他的摇篮里睡着了,钟上显示的时间差不多已是一点了。

  那只打开的行李箱在一把椅子里。甚至箱子也不是她的。那是她坐火车上这儿来时第一次用的箱子,样子还跟新的一样,箱子的圆角上有着“PH”的字样。她不得不借用这只箱子。就同她随手收拾起来往箱子里扔进去的这些东西一样,都是她借用的。就同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些衣服一样,也是她借用的。整个房间里真正归属于她个人的东西只有两件。那个正静静地熟睡在摇篮里的小东西。以及摊放在梳妆台上的一小块纸里的那一毛七分钱硬币。

  她收拾的东西大多都是为他准备的。是他需要的东西,让他保暖的衣物。他们不会在意的,他们不会吝惜这些东西的;他们几乎跟她一样的爱他,她悲痛地想到。她加快了动作,好像如果她耽搁得太久,这么思前想后的话,这种有意拖延总会产生某种危险的。

  她为自己拿的东西很少,只拿了一些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几件内衣裤,一两双换洗的袜子——

  东西,东西,当你的整个世界就要在你四周崩溃消失的时候,东西有什么意义?你的世界?它并不是你的世界,它是一个你根本无权涉足的世界。

  她把箱盖盖上,不耐烦地把搭扣扣上,毫不在乎它扣得牢还是不牢,这根本无关紧要。有一小条白衣服给扣在外面,露在箱盖缝外,她也随它去。

  她戴上帽子穿上外衣,这是她准备好留在床脚边的。她没照照镜子看看帽子戴得正不正,尽管帽子有点偏向右肩。她拿起手提包,一只手伸到里面摸索着。她摸出了一把钥匙,是这幢房子的大门钥匙,把它放在梳妆台上。她又摸出了一只很小的零钱包,把里面的东西抖落出来。接连有一些折叠起来的现金无声地掉了出来,还有一些叮当作响的硬币,最后是一声清脆的声响,有什么翻滚着掉下来。她把这些钱都归拢到一起,然后就让它们留在梳妆台上。她又捡起了那一毛七分钱的硬币,把它们扔进了零钱包,再把钱包放进手提包,把手提包夹在胳肢窝里。

  她走到摇篮边,把一边放低。她蹲下身,使自己跟那张熟睡的小脸一般高低。她在小脸的两只眼睑上轻轻吻了一下。“我马上就会回来抱你的,”她低声说。“我得先把这只箱子带下去,把它放在地板上。恐怕我不能带着它再抱着你走下楼梯。”她直起身子,停了片刻,低头看着他。“我们要上路了,你和我;我们不知道去哪儿,我们也不在乎。一直往前走,顺着铁路一直往前走。我们总会在路上发现一个人,他会让我们上车坐在他旁边——”

  时钟显示现在已是一点多了。

  她走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带着行李箱走出房间。她毫不费力地把它拉到了身后,然后她提着行李箱开始下楼,她走得相当慢,似乎这只箱子非常沉重。然而区区一只行李箱看上去不可能使她显得如此吃力,这必定是她沉重的心情使然。

  突然,她停下了,让行李箱就搁在了她脚边的楼梯台阶上。他们悄没声儿地站在楼下的前门边,他们两人。哈泽德父亲和帕克医生。这以前她一点没听到他们的声息,因为他们一直没说过一句话。他们一定是一直站在那儿,默不作声,十分沉痛,准备道别。

  这时他们打破了沉寂,因为她正站在楼梯的转弯处上面,没让他们看见。

  “好了,晚安,唐纳德,”医生终于开了口,她看见他将一只手放在哈泽德父亲的肩上,想表示一种安慰,然后又让手沉重地滑下了他的肩头。“去睡一会儿。她会好的。”他打开前门,接着又补充说道:“不过从现在起不能让她有一点激动,也不能有一点紧张,你明白吗,唐纳德?那将是你的工作,别让她有一丝的情绪波动。我能把这事托付给你吗?”

  “你尽管放心好了,”哈泽德父亲愁眉苦脸地答道。

  门关上了,他转回身子,开始上楼,朝她正一动不动地站着的地方走上来。她让行李箱留在原地,把帽子和外衣放在箱子上,自己则顺楼梯弯角朝下走了一两级,向他迎去。

  他抬起头看见了她,并不显出太多的惊奇,除了一种木然的悲痛外,在他脸上看不出有太多其他的表情。

  “噢,是你呀,帕特里斯,”他木讷地说道。“你听到他说的话吗?你听到刚才他说了什么吗?”

  “是谁——是妈妈吗?”

  “在我们退休后不久,她就有了一种毛病,不时会发作。他在那儿看护她已有一个半小时了。这种病一触即发,起先,发作时间只不过几分钟——”

  “可爸爸!你为什么不叫——?”

  他沉重地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她也在他身旁坐下,一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肩膀。

  “亲爱的,我为什么要麻烦你呢?你在那儿也帮不了什么——你整天都要照顾自己的孩子,你也需要休息。再说,这也不是什么新发生的问题。她的心脏一直很弱。在两个孩子生下来以前就——”

  “我可从来不知道。你从没告诉过我——这种病在一点点变严重吗?”

  “只要有了这种病,多年里情况是不会有什么改变的,”他轻轻地说道。

  她异常内疚地把自己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他抚慰地拍拍她的手。“她会好的。我们会照看她好起来的,你和我,就靠我们了,对不?”

  听到这话,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我们一定得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受到一点震动,有一点不安,”他说。“你和你的小家伙,你们是她的最好的一帖良药。只要有你们在她周围——”

  假如到了早晨她想找帕特里斯,想看看她的孙子,那他一定就会告诉她的——她很不自在地沉默下来,瞧着他们脚下的梯极,但她眼中却什么也没看见。如果她晚五分钟出她的房门,正好没看见医生离开的情形,她很有可能就此将死亡带进了这个家庭,这也会成为她对自己所受到的所有的爱的回报。她就会杀死这个她所知道的唯一的母亲。

  他误解了她的沉默,用手的虎口碰了碰她的脸颊。“别这么当真了,你也知道,她不会要你去照看她的。帕特,别让她知道你已经了解了她的病情。就让她以为这是她和我的秘密好了。我知道那样她会更高兴。”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表明她下了决心,表明她只得屈从于这一不可更改的事实。她转过头,在他的靠近自己的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抚了一两下他的头发。然后她站了起来。

  “我要上去了,”他平静地说。“过一会儿我再下来把厅里的灯关上。”

  过了片刻他仍然下楼去了。她拎起行李箱,外衣和帽子,不出声地打开了自己房间的房门。

  “晚安,帕特里斯。”

  “晚安,爸爸,早上再见。”

  她拿起东西,关上了门,摸黑走到了房间的另一边,她的那儿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她打内心里发出了一声呜咽的祈祷。

  “给我力量吧,如今我已明白,我无路可走了。这场战斗必须在这儿,就从我的脚下开始,而我甚至不敢大声呼唤。”

   
第三十章


  然后,信突然就不再出现了。再也没有那种信了。没有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星期,又持续了一个月。一个月又变成了两个月。再没有信出现了。

  这就好像没进行一下回击,她就赢得了这场战斗。不,她知道这件事不会就此过去的;现在就好像这个躲在暗处的狡猾的敌人念头一转,停止了这场战斗,实行了暂时的休战。

  她企图捕捉一些蛛丝马迹——急欲想解开这个谜——可这些企图全都落了空。

  哈泽德母亲说:“今天埃德娜·哈丁回来了;前几个星期她一直在费城的亲戚家探亲。”

  再没有信出现。

  比尔说:“今天我遇见了汤姆·布赖恩特;他告诉我他姐姐玛里琳得了胸膜炎在家休养;今天她是第一次起床。”

  不过再没有信出现。

  考尔菲尔德,她想,有二十万三千人。这是书房里的那本地图册上标明的。每个活人都有两只手。在某个阴暗隐密的角落里,有一只手压下了信箱口盖,另一只手则迅速地、偷偷摸摸地把一封信塞进了信箱口。

  再也没有信出现。然而这件神秘莫测的事并没有过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或者说,这事是怎么发生的?一直是一个人干的吗?

  然而,在她的心灵深处,她多少知道得保持警惕,除此之外就无法可想了。像这样的事是不会这么出现一下然后就此停止的。要么不发生这种事,发生了就一定会有个毁灭性的结果。

  不过,不管怎样,安全感稍稍多了一些;一度那么惊恐的感觉也不像先前那样厉害,而是暂时稍稍减轻了一些。

  早晨,外面的世界看上去是苦中有甜,它就好像屏住气息,在等着瞧——

   
第三十一章


  她刚把休放进被窝里,给他掖好被子,就听到哈泽德母亲在敲她的房门。不会是别的事,只不过是这个当祖母的要在熄灯前悄悄地吻孙儿一下,这已成了晚上的例行公事,仅此而已。不过,今天晚上,她看上去想跟帕特里斯谈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吻过休以后,摇篮的一边已翻上去扣好,她却还磨磨蹭蹭地不走。她有点犹犹豫豫地站在那儿,这一来,帕特里斯就没法去把灯关上了。

  片刻的畏缩。

  “帕特里斯。”

  “怎么,妈妈?”

  突然间她脱口而出。“今晚比尔想带你去参加乡村俱乐部的舞会。现在他正等在楼下。”

  帕特里斯完全给吓坏了,一时间她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是呆站在那儿看着她。

  “他要我上楼来问问你是否乐意跟他一起去。”然后她就一口气说开了,好像想用滔滔不绝的话语来说服她,“你知道,这种舞会一个月举行一次,通常他都是一个人去的,那么——你为什么不换衣服跟他一起去呢?”她用一种哄功的口气结束了她的话。

  “可是我——我,”帕特里斯结结巴巴地说。

  “帕特里斯,你迟早总要开始的。一直这样对你并不好。最近一段时间你看起来气色可不怎么好。我们都有点为你担心。如果你有什么烦心的事——你就照妈说的去做,宝贝。”

  这话显然是一声命令。或者说是哈泽德母亲所能让自己说出的最接近于一声命令的话了。说话间,她已打开了帕特里斯的衣橱,并用一种想帮她挑选的眼光打量着橱里的衣服。“这件怎么样?”她拿下了一件衣服,比划着放在自己身前让她看。

  “我没多少——”

  “这件衣服准行。”衣服摆在了床上。“这种场合不是十分正式的。我会要比尔在路上为你去买一朵兰花或是桅子花,那样一来看上去就无可挑剔了。今晚你只要去领会一下感觉就行了。你一点一点会重新获得这样的感觉的。”她以一种鼓励的态度向她微笑着。“你会让人照顾得很好的。”她在帕特里斯的肩上拍拍,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对了,这才是个好姑娘。我去告诉比尔你在作准备。”

  过了一会儿,帕特里斯听到她走下楼梯,一点不想掩饰自己的声音大声对他说:“她答应了。我说服了她。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年轻人,要不可有你瞧的。”

  当她走下楼梯时,他正站在门里等着她。

  “我瞧上去还行么?”她不太有把握地问道。

  他突然让某种胆怯的神情给慑住了。“嘿,我——我可不知道你在晚上该是什么样子,”他结结巴巴地说。

  在车子开出的开始一会儿,两人都有一种羞怯感,就好像他们今晚还只是第一次见面。这种感觉非常细微,但一路都伴随着他们。他打开了车里的收音机。一阵舞乐扑面而来。“让你进入状态,”他说。

  他停下车,下了车,回来时手中拿了一朵兰花。“这是委内瑞拉北部最大的一种兰花,”他说。“反正也别管它们是来自什么地方的。”

  “来,帮我戴在身上。”她在衣服上挑了一个地方。“就别在这儿。”

  突然,也不知什么缘故,他踌躇起来,显得异常羞怯。“噢,不行,你自个儿戴吧,”他非常坚决地说道,真使她不明缘由。

  “也许我会戳痛你的,”过了好一会儿,他好像才想到似的拙劣地补充道。

  “唉,你真是个最胆小的懦夫。”

  在他把手放到方向盘上时,她注意到,本会为她拿起别针的这只手微微在颤抖。过了一会儿才又镇定下来,

  他们驾车开完了最后一段路。这段路大部分处于开阔的乡野。头上是闪闪烁烁的繁星。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星星!”她惊叹道。

  “也许你还没抬起头看个够呢,”他温和地说。

  最后,就在他们将要到达目的地前,有一会儿他似乎充满了一种特别的温情。他甚至将车速减了下来,转身看着她。

  “我只想让你今晚过得愉快,帕特里斯,”他热切地说。“我只想让你今晚非常非常愉快。”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重新加快了车速。

   
第三十二章


  在那以后,接下来演奏的舞曲是“三个小词儿”。这是她后来回忆起来的。除此之外别的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当时人们一直在弹奏这支曲子。她同比尔一起随这支舞曲翩翩起舞。正因为如此,打从他们到达舞会后,她就一直在同他跳舞。她没有东张西望,没有往意四周的一切,什么也不想,心中只有他们两人。

  她跳舞时,脸上一直现出一种如痴如醉的微笑。在悦耳的音乐声中,她的思路好似一条涓涓小溪,伴随着时光的流逝,在平滑的卵石上迅捷而滑爽地流过。

  我喜欢同他跳舞。他跳得真好,你根本不必去想着自己的两脚。他将脸转向我,一直低头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眼光。对,我要抬起头看着他,那样他就会朝我微笑的;但我不会对他微笑。瞧,我就知道他会这样的。我不会朝他笑的。不过,我对他笑了又会怎么样呢?我还来不及克制自己,笑容就露了出来。可话又说回来,我为什么就不该对他微笑呢?我觉得自己该对他这样,充满柔情的微笑。

  一只手从背后碰了碰比尔的肩膀。她看见那只手的手指在他的肩上停留了片刻,就在靠近她的那边肩膀上,但她没看见那只手,或是手臂,也没有看见那是什么人。

  一个声音说:“我能插进来和她跳这个舞吗?”

  突然他们就停了下来。是比尔停下的,因此她也就停了下来。

  比尔的手臂离开了她。他的身子一移,便站到了一边,接着另一个人站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上。这就好像是两次曝光,一下子一个人便完全融化为另一个人。

  他们两人的眼睛相遇了,她的和这位新舞伴的。他的眼睛一直在那儿迎着她的眼光,而她的眼光就那么傻愣愣地撞上了他的。它们没法再挪开了。

  接着她只觉得一片恐惧,完完全全彻头彻尾的恐惧。她觉得自己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恐惧,在一片电灯光下的恐惧。在舞厅地板上死去,她的身体挺得笔直,但除此之外她的所有感觉都觉得死正在穿过自己的全身。

  “我叫乔治森,”他一点不为人察觉地低声对比尔说。几乎一点看不出他嘴唇的嚅动。他的眼睛则依然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比尔帮他完成了这种令人不快的拙劣的介绍。

  “哈泽德太太,这是乔治森先生。”

  “你好,”他对她说。

  不知怎么的,这简短的两个字带给她的恐惧远超过这次遭遇一开始所让她产生的恐惧。她的内心发出了一阵无声的痛苦的尖叫,她的嘴唇绷得紧紧的,甚至没法叫出比尔的名字,不让他作这样的掉换。

  “可以吗?”乔治森问,比尔点点头,于是完成了舞伴的掉换,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停了一会儿,只想就此获得解脱。她感到他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身体,她的脸落进了他肩膀下的那片阴影中,于是她又开始跳起舞来。她重新有了倚持,不必再一直站得笔直了。停一会儿,那倒更好。想一分钟。有一分钟时间让自己透过气来。

  音乐声又起来了,他们又重新跳起了。比尔的脸消失在舞场的背景中。

  “我们以前见过,是吗?”

  我可别晕过去啊,她暗暗祈求道,别让我倒下去。

  他在等着她的回答。

  别说话,别回答他。

  “同你说话的那位是谁?”

  她的脚踉跄起来,找不到脚的感觉了。

  “别老是逼着我吧,我没法回答。救救我——让我到外面去——要不我就——”

  “这儿太热了吧?”他彬彬有礼地问道。

  她没回答,音乐声在消失,她正在死去。

  他说,“你刚才踩错了步子,恐怕是我的过错。”

  “别——”她喃喃道。“别——”

  音乐停止了。他们也停下了。

  他的手臂离开了她的后背,但他的另一只手仍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近自己的身旁,就这么停了一会儿。

  他说,“外面有一个阳台。到那儿去吧,离开这个地方。我先出去在那儿等你,我们可以——走走聊聊。”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我不能——你不明白——”她的头颈直不起来了;她一直有气无力地想把头稍稍抬起一点。

  “我想我能明白。我想我完全能理解。我理解你,你也理解我。”然后他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强调语气补充道:“我敢肯定,此刻,我们两人相互间的理解要远甚于在这整个舞厅里的随便哪一对彼此间的理解。”他的语气让她觉得自己的骨髓都冻住了。

  比尔从一边向他们走来。

  “我要到我说的那个地方去了。别让我在那儿等得太久,要不——我一定会进来再次找上你的。”他脸色毫无变化。他的声音也毫无变化。“谢谢你陪我跳舞,”他说,这时比尔已走过来了。

  他没有放掉她的手腕,而是把它交到了比尔的手中,好像她是一样东西,一个洋娃娃,然后鞠躬,转身,离开了他们。

  “在这儿见过他几次。我想,他没带舞伴来这儿。”他不赞成地耸耸肩。“来跳吧。”

  “这一支曲子不跳了。等下一支吧!”

  “你没事吧?你看上去脸色苍白。”

  “是灯光的关系。我想去化化妆。你去跟别人跳吧。”

  他朝她笑笑。“我不想跟别人跳舞。”

  “你还是去吧——回来找我。等这支曲子奏完后。”

  “好,等这支曲子奏完后再见。”

  她就在门边瞧着他走开。他向酒吧走去。她看见他走到那儿。她看见他在一把高凳上坐下,于是她折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慢慢地朝通向阳台的那一排门走去,站在一扇门边看着外面深蓝色的夜色。在阳台上有许多小圆桌,每张桌边有两三把藤椅,相互间只隔开几码。

  在一张椅子上,有一个垂直向上的光点,那是一支香烟在燃烧,它不停地向尾端燃去,在骄横地向她发出召唤。然后它又给人在等待的不耐烦中向一侧扔去,飞出了阳台栏杆外。

  她慢慢向那个方向走去,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正走上一条漫漫不归路。她的双脚好像生了根,想用它们的意志力把她拉回去。

?  彤秀琰原是希望息事宁人,也不想太引人注意,此时却半开玩笑地道:"那我现在已经向你申诉了,你就负责解决这件事吧!"

  '没问题!"章纾寰眼中闪过的光芒却是十分认真的。

  彤秀琰看了看表,"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章纾寰立刻道,还主动掏出腰包付帐。

  "那怎么好意思,已让你请客了。"

  "这不算什么,就当是给你压惊吧!"他习惯性地拿起墨镜,但看了彤秀琰一眼,迟疑一下又将墨镜放回口袋里,"你家在哪里?"

  彤秀琰说出一个地址,却有点不想回到那只有她一个人的小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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